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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故事:再见,我的1994年的青春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7月17日09:51 东方网-上海青年报

  有些爱情也许在开始时便注定是错误的,是无法得到的。如果爱情降临时,不能发现他的存在,便得不到,即使日后发现了,也是得不到的。能留下的只是让人心疼一辈子的记忆。

  大学毕业那几天,面临着各奔东西的死党们都哭成了泪人校园一片凄凉伤感的景象。死党们除了我,差不多都已名花有主,但到此时,一对对却泪颜对愁容,迫不得已而分道扬镳的比例甚高。校园爱情常常是短命的。怜惜之余,又在暗暗庆幸自己无牵无挂。

  我和博是最后一批走的,本来6个人住的一间房,现在只剩我1个。那根被伤感气氛感染的神经,在很短的时间里,便缴械投降,恢复了正常。

  博是我在大三时认识的一个不同班但够义气的BOY。因为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我们一直都是十分说得来。很奇怪,一男一女的两个人好得却像哥们一样。他和我一样,直到毕业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比博早走一天,所以我要幸运一些,至少还有他给我送行。要走的那天,我们在一起吃了顿饭。博调侃地说,这就像最后的晚餐一样,我还是不送你了吧要不,我怕我会哭鼻子哎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逗他,不会吧,你可是男子汉呀!谁知道临别时,我们竟真的抱头痛哭起来。博流着眼泪,跟着已经缓缓开动的火车奔跑,一边大声地喊,我会给你写信的,焰,我……火车的嘶叫,瞬间淹没了博的声音。

  我回到了我的南方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一切又恢复了常态,我一向乐观的心又充满了激情,带着快乐上路了。

  博不断地写信给我,我却很少回复。因为我的懒惰,也有环境差异导致的欲语还休。但博却从不间断地给我写信。有时他在信中提到此时他正在火车上或者飞机上,邮戳是他到达城市的。我对此很感动,为他能一直记着我。后来我便偶尔回复他一两封,告诉他可以打我的电话,也对经常不回信向他表示歉意。

  有一天我写信告诉博,我订婚了。我以为他会为此而高兴。但他的信却突然中断了,没有任何缘由。我纳闷,博不是这样无礼的人。

  直到很久以后,我度完蜜月回来,才又见到博的来信。信中说,考虑了很久才写来这封信,这也是他给我写的最后一封信。信里面充满了我们曾经快乐的校园生活的记忆,也讲述了毕业以来他的生活。博一直单身。

  我忽然猛醒,博从我们相识到现在,其实并不单单是把我当作一个普通朋友看待,而是……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博一直在默默地爱着我。但我从未想到我们会相爱,我一直只把他当作一个好朋友,况且他也从未同我谈及过———爱情。

  从那封信以后,博真的再没跟我联系过,他说,再也不能打扰我了,因为我已结婚了。博的态度让我失落,但我并不太在意,毕竟我已有了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博离我太遥远了,我根本不可能接受这份迟来的感情。

  时间一天天过去,家庭生活是庸常平静的,偶尔我会想起博,想起曾经源源不断收到他来信的日子。那些时光,当时不觉得如何重要,一旦永远失去,才发现自己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已被带走了。每到这时,我会按捺不住自己地去翻阅博的旧信。

  于是,一件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意外地发生了。就是这件事,间接让我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一天,也是如此这般翻阅博过去寄来的信笺和礼物,仍旧是莫名的淡淡的感触,直到看到那盘MENDELSSON的钢琴曲磁带,我心中一动。这盘卡带也是博送给我的,但我却从未把它听完过,因为里面只有一首歌无穷反复,名叫AUFFLUGELNDESGESANGES,我不明白博为什么把从头到尾只录了一首歌的带子寄给我,也许是想与我分享他的偏爱吧。记得收到卡带的那天,正巧是我的生日,身边环绕着工作后结识的朋友,他们为我办了一个热闹的生日party,这其中就有后来成为我的丈夫的他。所以,在匆匆听完两遍博寄来的那首调子有点沉郁的曲子后,就替换为气氛相对热烈的背景音乐……

  现在看到这盘卡带,心中突生歉意,博已模糊的影子猛地从记忆里溢出来,冲进我的脑海。我曾经怎样忽视过怠慢过一个人啊?!

  把卡带塞进音响,我边听边沉入如烟往事。空气中只有一个调子在回旋,但丝毫不觉得单调。那曲子竟是如此的美,从前我居然没放在心上。不知不觉整盘曲子听到尽头,后面是空白磁带运转的沙沙声,我抬起手指准备揿动stop键。就在此时,非常突兀地,卡带上传来博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当有一天听到我的声音时,焰,我爱你……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鬼魅的声音,就这么晴天霹雳地从那个黑匣子中冲了出来?我颤颤巍巍地倒带,再听,又倒带,又再听。是的,没错,这是博的声音。我一遍一遍地倒带,反复听了又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终是被我猜到了,博一直在默默爱着我。但他选择的竟然是这样的表达方式,我无言。我在想如果当时有耐心把这盘卡带听完,我会不会接受博的爱

  接下来的日子,我拼命工作,企图用一种发泄的方式来忘却曾经的失误。每天我早出晚归,没事找事地工作。可是我还是无法让自己遗忘。博的声音仍旧在深夜出现,使我夜不能眠。我不清楚自己是被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所困住。既然已经过去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重新伤感一次。直到有一天,好友告诉我,我的丈夫有了外遇。我才从往事中惊醒过来。发现这么长时间,他从未注意到我的失常,而我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

  我和丈夫平静地分手,彼此没有异议。两个已经没有爱的人不应勉强生活在一起。我说,把房子留给你吧,可以把她娶进来。然后我收拾我的行李,带着博的信和他送我的卡带,永远走出了这个家门。

  今年三月,我一个人去了北方,博的家乡。博曾经对我说过,三月,他们那儿满世界都是梨花,起风时,有好看的花瓣雨。他每天都会去散步,沉浸在无尽的花海里,偶尔捡起落在肩头的花瓣,放在嘴里嚼,是甜的。

  我漫无目地在那个小城徘徊,孤独地流连于雪白的世界。我不大清楚自己到底要找寻什么。博并不在这里,他毕业后去了另一个北方城市。也许我是在找失落的自己。事隔多日,博也应该有了自己的家吧

  这个梨花开遍的世界真的很美,同博描述的一样,偶尔捡起落在肩头的花瓣,放在嘴里嚼,是甜的。忽然想起曾经太年轻时的诗:

  先认识你/然后认识你的城市/……/先爱上你的城市/然后爱上你/……我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雪白的城市。

  要走的那天,背着不多的一些行李,在一家僻静的茶楼喝茶。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来于窗外的行人。我默想,到属于博的故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也许只是为了纪念自己错漏百出的青春。

  那天的天空有点灰,刚下了场雨,像我黯淡的心境。我默坐良久,饮尽最后一杯茶时,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博,我把此生对你的思念就此埋葬在你的故乡……

  提起行李,起身,下楼,走出门厅,我仰头看了看天,然后目光缓缓落下来。缓缓的,就那么缓缓的,仿佛是时空的蒙太奇,视线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我睁大了眼睛,然后赶忙闭上眼,好一会儿再睁开眼。

  那个人,没错,那个人———他横穿马路而来,他正在向我走来,他离我现在只有一米远。

  不是别人,那个人,正是博。

  如遭电击,2001年的我,顷刻间坠入了1994年的青春,那青春的热风像是奋力挣破时空的枷锁,呼啸而来,势不可挡。我的头一阵眩晕。

  当我微微颤栗的身体终于稳定下来,博,已经站在了我的眼前。

  他向我伸出手来,我握住了那双手。

  我们都没有开口,我看着他。曾经熟悉的那张脸上已有沧桑呈现,比记忆里那个清俊的男生成熟了许多。

  万语千言一时间从何说起呢?

  “焰,你还好吗?”博首先开了口。

  “还,还好。”我几乎是费力地回答他。

  然后,又是沉默。

  没想到我们竟然这样见面了,更没想到的是我们的别后重逢竟会这样错愕、窘迫和不知所措。

  “去茶馆里坐坐吧。”博提议道。他取过我手头的行李,径直先走进茶馆里,我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壶菊花茶端了上来。博小心地为我斟好茶水,一如他当年在校园里习惯照顾我的那样。前尘往事一时涌上心头,我的眼眶湿了,为了不让他发现,我扭头望向窗外,装作看风景。

  “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到这里来吗?”我听见博在问。

  我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情绪,回过头来,定睛看着博,“我离婚了……我终于听完了那盘磁带,所以我来了这里,我想看看你的故乡。”

  博的眼神有一丝波动,但是一闪而过。

  他没有对我的话作出特别的反应,而是谈起他自己,“我是回来探亲的,和……”他略为迟疑地继续说下去,“和我的妻子。”

  我轻轻地噢了一声,然后笑了笑。这就是了,7年了,他应该也有一份婚姻,谁会为一份注定无望的爱情等待7年呢?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总一厢情愿地设想或是暗自期待失落的东西还停留在原地,免遭时间的过滤,多么荒谬可笑啊。

  笑容僵持在我的嘴角上,我决定勇敢地保持这笑容。“她好吗?”

  “她很好,快要做妈妈了。”

  “恭喜你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不错的。”

  谈话又嘎然而止。静默。

  许久,我才说:“以前不知道你的故乡有这么美,你曾经说过,我却没放在心上。我真是迟钝的人啊!幸亏上天安排这个巧合,让我们今天重逢,否则我心底的遗憾,就会像孤魂野鬼一样跟着我四处飘荡。”

  “焰,你一直都是很有主见的人,好好生活吧!”博的眼神里充满怜惜。

  我突然觉得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坐下去了,人要是想和时间较劲,是愚蠢的。

  我站起身来,力求使声音变得昂扬一点:“那么好,博,我得走了,赶今晚的火车。”

  博好像受了惊扰似的,身体跟着弹了起来,这是自从我们碰面后我所见到的他流露出来的最激动的举动。“就要走了吗?我送你。”

  我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不用了,一个人走好些。”

  走出茶馆,夜色已经渐渐覆盖上来。博默默立在我的面前,我笑着说:“就这样吧,再见!别忘了代我问你太太好!”话一说完,我转身开步。

  可是刹那间一只手臂从后面拉住了我,我僵住了,但是并没有回头。

  “焰,不要以为我忘记了。我想让你知道,失去了你,其实是我一生的痛。”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苍白而又虚弱。我终于没有回头,咬住嘴唇,什么也没有说地离开了。

  再见,我的1994年的青春!

  (故事由焰提供,潜潜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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