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见到文子。她的故事是由她的同学转述给我的，在此之前，她还托她的同学带给我一封信，信中写的就是她的故事。那位同学很有把握地对我说：“你先把信看了，不清楚的就问我好了，我是她和她男朋友之间这段恋情的见证人。”随信带来的还有文子的照片。

　　照片中的文子很纯，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白色的T恤配蓝色的牛仔布吊带裙，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很有点琼瑶笔下女孩子的味道。及至读信，我才知道，她的故事也很“琼瑶”———

　　上世纪末的最后一个冬天，发生了一个爱情故事。我人生的第一朵玫瑰，就是开放在这个冬天的一个晚上。

　　或许，在没有认识铁蛋之前，我真的不太敢相信一见钟情。他来自北方，黑而深邃的眼神，清晰的轮廓，健硕的身材，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怦然心动了。

　　我们同在一个单位，又是搭档，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相处，了解彼此，在工作中，我们总是相互帮助，相互鼓励。在一次闲聊中，他告诉我，他在故乡已有了一位心爱的女友，我听了十分失望。

　　有一次，我和同事到他住的地方，看到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摆在他的书桌上，很显然，是他女朋友的照片，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爱她。照片中的她，相貌平平，却有灿烂的笑容。那一刻，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从他家里出来，我暗暗地对自己说：我是不会破坏他们的，我是不会成为第三者的。但很多事，都不是意志所能转移的。

　　世纪末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我们是在一起过的，中午，我为他做了饭。

　　当我把饭菜端上来时，他以夸张的口吻说：“哇！看不出你还会做饭啊！”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操起筷子，一副馋猫的样子。

　　整个下午，我们聊天，喝茶，忘掉工作中的不顺心，那种感觉是美妙的、愉快的。眨眼间，夜幕降临了，他陪我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目送我上了公共汽车，才一个人静静地走回去。

　　我们心照不宣，但能感觉出彼此的心都有些苦涩。但相处时，我们又都是快乐的，我喜欢“咯咯”地笑。他总是说：“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是吗？”我假装不懂。

　　他又说：“你真的很可爱，很让人疼。”

　　一个寒冷的晚上，一起从一个客户家出来，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就来到了人民广场。周围很静，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但我的心却是热的。我们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这时，走过来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子，稚气又带着乞怜说：

　　“先生，买一朵花送给你女朋友吧！”

　　他望了望我，最后，花了五元买了一朵带刺的玫瑰，说：“送给你。”

　　我接过了玫瑰，同时碰到他灼热的目光，但我不敢正视他，赶紧避开了。带刺的玫瑰就像丘比特的神箭一样，刺中了我的心。我感觉到，有些事情要发生了。

　　2000年的第一个晚上，我们相约出来，还是同样的寒冷天气，还是在同一个地方。

　　他依然静静地望着我，我却不敢去看他，但似乎又在期待着什么。他终于开口了：

　　“你是知道的，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了你。”我默不做声，他又说：“但是，人是不能没有责任感的。我现在的状况，说不定过两天就会走，我也不知我是否能成功，而且，你也不可能跟我到一个那么远的地方去……”

　　我不敢去看他，我只知道，我的心是乱哄哄的。

　　“文子，你真的很让人疼，我不想我们的相识带给你的是伤害，我会痛恨我自己的。”

　　我沉默着，他说：

　　“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明白他的无能为力，他的困惑，他的责任。

　　我们沉默着，因为我们心中有了爱，但因为爱，也让我们的心里很痛、很苦。

　　第二天，我们又见面了。我们来到郊外，走了一段路，有点累，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他顺势让我躺到他的怀里，接着，他吻了我！一切是那样的猝不及防，我甜蜜的初吻！他紧紧地抱住我，忘情地吻着，让我差点透不过气来。我昏昏然地说：

　　“我们不去想那么多，不管将来会是如何，我们不要怕，只要在一起开心就行。”

　　“不行的，这对你不公平，对你是一种伤害。”

　　我们又陷入了一种沉默当中。

　　我明知，这并不是我所追求的天长地久，但是曾经拥有，我已满足。我明白，到最后，他仍然会回去，回到另一她的身边去，但我不会后悔爱过这一回。

　　我们一直快乐地相处着，沉重地爱着。一天，他父母打电话来，知道他在这边发展得不是很顺利，都劝他回去，因为家乡还有一份停薪留职的工作。他烦恼着，人越来越忧郁，却什么也没有对我说。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想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那些天，我一直魂不守舍。过了几天，也就是1月27日晚，他又约了我出去。他站在老地方，手里拿着三支玫瑰。以前，他都是送我一朵玫瑰，他说过，要做我床头的玫瑰，天天和我在一起。他从没等玫瑰枯萎，就会把新鲜的一朵又送来了。但是那晚他手里却拿了三朵玫瑰。

　　“为什么是三朵。”

　　“你知道的。”

　　最后，他还是自己说出来了：“三朵玫瑰代表‘我爱你’。”这是我们相处时间最短的一次，分手时，他一直目送我到拐弯处才转身离开。

　　1月28日早上。我的心情很焦急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又不相信会是真的。我请了假出来，只想尽快见到他，只有见到他，我才安心。

　　当我见到他从公交车上下来时，心像被什么触了一下，痛楚夹杂着快乐。他穿着他的女朋友为他织的毛衣，那种只有在北方才穿的厚厚的外套。

　　我们来到公园里，一进门，就是满眼盛开的桃花，看着眼前缤纷的春色，我暂时忘记了烦恼，竟然又唱又跳起来了。

　　我们聊着，他紧紧地抱着我，生怕我会走失了一样。但是，他说的话又似乎都有“潜台词”：

　　“将来，要是哪位男孩拥有了你，可真是幸福啊！”

　　“谁说的，我只让你拥有。”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靠在他怀里让他紧紧地拥着，他深深地吻了我，让我透不过气来，好像恨不得把我吃进去一样，放开时，才发现在我的唇角留下一块紫色，他心疼地用手摸了摸。他再也没有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晚上，我的呼机又响了，他说：“文子，出来走走吧！外面很冷，穿多点衣服。”

　　我匆匆地套上一件外套就出来了，他一见，很怜惜地说：“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要走很远吗？我再进去换。”

　　“不用了。”

　　他牵起了我的手。

　　“什么事呢？想见我啊！”

　　他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走。

　　“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一直追问。过了很久，他才说：“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回去，回哪去？”没待说完，我的眼泪已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紧紧地抱着我说：“别这样，别这样，好吗？我也快崩溃了，我也不想回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只和你相爱一天，也是幸福的，让我死了，我也愿意，都怪我不好，别这样，文子，别哭，我也不知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紧紧地拥着我，我在抖，他也在抖。

　　“不要说对不起，我明白，我知道，可是，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它不知我会心碎的吗？”

　　他的泪也掉下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天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天也哭了吗？

　　我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在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至少，在分别时，他会为我掉眼泪。

　　他终于走了。分别的一刻，我主动地吻了他，最后一吻。我知道，一吻之后，我们就将天各一方。也许是天意吧，就在此时，路旁商店的音响传来了刘若英的歌声，那一首我俩都很喜欢的《很爱很爱你》———“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你……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我的眼泪潸然落下。《汕头都市报》（晓颦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