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5月10日,是母亲节。一大早我就兴冲冲地跑到工业区那个很小的邮电代办所。这里早已挤满了和我一样给家里打电话的打工族。好不容易轮到了我,迫不及待地抓起电话,以最快的速度按下了号码。
“喂!”那边传来了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
“妈妈,您好!”我冲着电话欢呼。
“虎儿,虎儿……是你……”电话拨错了?虎儿是谁?她又是谁?我故意拖长了声音,“你是--”
“我是妈妈呀!怎么才半年时间,就连妈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一直没收到你的信,可把妈妈想死了……”
电话里传来轻轻抽泣声,但她丝毫不容我插话,继续哽咽道:“虎儿,这半年你们厂里很忙吗?上次我病了,整天胡思乱想,想见你。我让你爸爸拍电报到广东唤你回来,可他说,你看见我躺在医院里会伤心,会影响工作的,等我病好了再让你回来,虎儿,我现在出院了,病也全好了。”
我的嘴张了好几次,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明白了这位母亲的儿子同我一样,也是一名打工仔,她已有半年没同儿子联系了。我心里揣度着这位思儿心切的母亲,情不自禁地以一个儿子的口吻对着电话说:“妈妈,今天是母亲节,我只能在电话里祝您节日快乐,现在厂里生产任务紧,等这阵子忙过了,我一定请假回来看您。”
她高兴了,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结束这场通话,只记得在谈到最后时,我说了句:“再见,妈妈。以后我每个月都会给你打电话的。”结账时,我才发现刚才的号码拨错了。
此后,我没忘记每个月给那位“妈妈”打电话。渐渐地我从谈话中了解到些关于她儿子的情况。她的儿子叫刘虎,中专毕业后放弃了家里给他联系的单位,到了广东。但刘虎到底在哪家工厂打工?他为什么半年没跟家里联系?
又过了一个月,我再次如期拨通了电话,“喂!”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我支吾着:“喂……请问……”
“你找谁?”他不耐烦地吼起来。
“对不起……可能是拨错号码了。”我准备放下电话。
“喂你是不是……”显然,他可能记起了什么,但又不知该怎么说,是怕我挂了电话声音缓和了下来:“对不起……我是刘虎的爸爸,是你给他妈妈打的电话吗﹖”
“是的,第一次是拨错了号码,但他妈妈以为我是虎儿……”
刘虎的爸爸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谢谢你,小伙子!接着他给我讲了他家的故事:
原来刘虎是他们的独生子,刚到广东才两个月时,他母亲就被医院确诊为白血病晚期。也许是祸不单行,在这以后不久,刘虎在一场火灾中为救一名被困的女工献出了年仅二十岁的生命。儿子是妈妈的精神支柱,为了能再亲眼看一次儿子,她与病魔展开了顽强的抗争。刘虎的爸爸说:“在这时,我怎么能告诉她,我们的儿子已……”说到这,那位父亲禁不住呜咽起来。
“‘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她……昨天又犯病了,现在正躺在医院……她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回家等‘儿子’的电话……”
我的喉咙哽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等妈妈出院了,我再给她打电话。”
/朱光兵
责任编辑: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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