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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原创:我们的故事
http://www.sina.com.cn 2002年09月13日10:21 新浪伊人风采

  文/有病呻吟(新浪网友) 图/紫镯 欢迎网友投稿 征集文章插图

  1

  我问小单,在她的世界里有什么。

  她说,单单只有我们。

  我们是纯粹孤单的两个个体,走在城市的天空下。基本上,她活在现实中,我藏匿在网络里。我始终坚信我们从前一定相遇过五百回,总算换来了今生的一次相遇。就站在街道的两端。

  我和小单说,我们一定是感觉熟悉的人。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绝对的擦身而过,只是差了一个转身的距离而已。她摇摇我的脑袋,豫东,不要做梦了。我们要为现实去拼搏一次。

  今年夏天,我在间客流量很大的餐店打杂。我是早班,清晨走在淡泊宁静的中,而后迅速进入喧哗的菜市场,在歇斯底里地呼喝声里寻找番茄,南瓜,牛肉的踪影。小单负责清点与收银工作。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宽大的厨房交流。她有和我说起她的理想,就是找个有钱的老实的胖男人嫁掉。因为她死在过两棵树上。

  “树?”我很诧异地问她。

  “是树。爱情的大树。我吊在两棵爱情的大树上,被人遗落。”小单说话的时候眉宇间皱纹很深,是属于她的孤单感。

  有时候我可以兴致盎然的敲打南瓜,有时也会偷偷在大锅里煮早点而后与小单分吃,喝廉价的牛奶。小单的一天都是在兼职里渡过的,上完早班后就会去附近的网吧打杂。而我,无事可干。仿佛失去的生存的意义,早班结束后习惯和小单去网吧,我在里面呆一会儿,抽烟,看flash.十点钟离开。

  入夏以来的城市繁华了许多。学生们大多开始悠长假期。所以常会在路上看见群群落落的花花少男女游乐。为了几元钱的甜筒争吵,为了一场电影哭泣。每次遇见那些画面,我都会微笑。送给他们我的微笑。虽然大多时候我会被当成有病的,可却依然。

  老R和我说,他狂热崇拜巴西队,所以要在夏天来临时将名字改叫老R.并剪了罗纳尔多的阿福头。然后我们去收集海报,世界杯的热情刚刚落幕,街上囤积了大量的球星海报。我们就像是疯狂的孩子,永不疲倦的买走,而后老R去穿了一个耳洞。

  “痛吗?”我很关切地问。老R将海报抱在怀里,“原来失去她的世界是那么孤单,我一直在逃避孤单。”

  后来他又去纹身,我陪伴在老R身边。老R细腻的皮肤展现在灯光下,他咬咬牙,和店员说,“纹一个名字,在后背左上方。纹上。彦。”

  眼泪在他眼中飘忽着流淌了很远,“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彦怎么可以离开我的身边。”老R断断续续的抽泣。忧伤也遍布在了我身边。

  离开老R后,我发现我已无处可逃了。偌大的城市居然没有令我能够安稳的地方。陆炜忽然打来了电话。就像是灵魂失散很久的人,在一个朋友的关怀里重新燃烧。我坐在大马路上,任车辆川流不息。我询问,陆炜。在澳大利亚过得好吗?他说,很美好那,豫东。这里有美丽的空气,美丽的花园,美丽的女子,和愈来愈美丽的我喔。我说,有短暂流泪的冲动。三个月过去了,很想念你。陆炜慢慢去哭,豫东,你知道吗。我多么孤单,几乎没有人和我说话,只是不停息的抽烟,念书。看着自己堕落发胖。我想回去了,回到从前快乐的时光,我们可以一起为了几元钱的甜筒争吵,为了寻找女孩看电影而面目通红。我渐渐承受不来外面的压迫了。

  天空慢慢昏暗了,而后出现了星空。我站在孤寂的山顶欣赏远方的风景,和陆炜有一句没一句的言语。我羡慕星空的耀眼,伸手去触摸,忽然才明白陆炜和我已是遥远而不可及的了。

  我在网络里敲击文字,和别人说我在喜欢一个人,却不知道喜欢的是谁。我在等待一个人,那个人却从来没有出现。我的每天总是不停去寻觅,我会盛开一朵花朵,只为了喜欢的人盛开,可是心中的花现在还是枯萎的。无论现实如何变换,我总是在流浪爱情。偶尔两三个人在网络的另外一端为我感动,第二天又大骂我在有病呻吟。

  黑暗过去清晨来临,今天的城市下了一场大雨。我穿着宝蓝色的雨衣,走在脏乱的菜市场。心中又冒出了离开这里的冲动,每一次当发现现实已令我厌倦的时候,我总是会辞去工作,休息一段时间。可是这样反复半年后,我才知道。原来什么都不曾拥有过。小单和我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喜欢的人,再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所以。要尝试去飞。”

  “飞?”我困惑了。

  “在这个城市里飞,阻力越大越要飞翔,穿透云雾的缭绕,坚持朝着一个方向飞到尽头。而后在疲劳里死去。”

  朦胧里,我还是不能明白小单说的感情。不过我已去接受,再多的不快乐都藏入心痛中。雨还是没有停止,强烈的落在我湿透的长发上,左手和右手被盛蔬菜的塑料袋占据了,我走在回程的路上,有些伤感。

  “你的眉头很紧哦?”小单帮我擦拭雨水的时候说。

  “会吗?”我潜意识的疑惑,皱皱眉,而后松懈开。

  放班以后我又去了小单的网吧。我们还是保持客人和店员的关系。我坐在许多人群里,愈发显得渺小。我很注意去观察那些人的表情,有时兴奋,有时落魄。大多都会叼着一支烟,盯着屏幕里跳动的文字和头像发呆,再打出一段海誓山盟。

  她叫雨夏。也藏在网络里。偶然会观看我的文字,然后和我说,豫东。你真棒。我们会不停息的去聊天,为了一些琐碎的事情。比如她告诉我,在现实里她是备受痛苦的。喜欢的人失去了,失去的人不可以再次喜欢。雨夏问我,你会喜欢我吗?我说,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雨夏生活在我生活的城市里,在最东的地方,那里有混乱的交通和人群,遍布垃圾。不过她居住在很高的楼层中,早晨会被太阳叫醒,然后出门跑步。她说每个清晨都是生命复苏的时候,万物的欢畅她都可以感受得到。她有耍太极拳的嗜好,会拜七十岁的老人为师,在缓慢的动作里感受生命的流动。八点钟,准时进入单位上班。

  雨夏在一间类似四合院的编辑部当打字文员。大多时候存在网络中,观看那些零碎的文字,敲打键盘。她说,这就是没念多少书的悲哀。不能选择更美好的生存方式。所以,她同样会找一个有钱的男人嫁掉。我说,其实,最深深深的爱情还是隐藏在心中吧。就算被钞票包围,你仍然是每天都在期待爱情的。她说,没错。可那不是我所能抉择的。

  这个时候小单站在我身边,双手插腰,顽皮地冲我发笑。“小小年纪又在发牢骚了吗?你应该回去了。”十点钟,我离开网吧。阳光很刺眼,身体的温度突然沸腾。原来,已是盛夏了。

  2

  处于城市里的人群,无论何时都是孤单的?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表情的哭泣。世界总是瞬息万变,雨夏和我说根本没有地久天长的事。就像互联网身后的我们,为了各自忧愁的事情去忧愁,而,离弃了陌生的对方。

  父亲从上海打来电话,“总不能持续这样生活下去,来这念书吧?”我们聊了一会儿,就断线了。拉开窗帘,外头登然光芒万丈,我渐渐被吞没了,离开这个巨大的欲望里。我是要好好生活了吗?轻轻地问自己。

  有的时候会冲动,写这个城市的日记。在日记里记录福州当天的天气,人群,表情。到后来才发现,除了天气外,陌生的人群和陌生的表情是我无法用词汇琢磨的。决定干脆写我们。我们?是我和谁,另外另外的女子,还是另外另外的朋友。在福州,除了老R,小单,雨夏外,已没有我们了。

  晚上我徘徊在热闹的街角,接近十一点,还是灯火通明,我听见角落传来吉他声,走过去。有一个长卷发的外国男子坐在地上,他唱了很久,都是同样一首英文歌曲。歌词也只有一句话,爱我,永远爱我。我用很不流利的英语问他,“感觉忧伤吗?”他笑了,曲调乍止,换成轻快的乐章,有乡村田野浪漫的气息,可是歌词依然是,爱我,永远爱我。那些跳动的音符穿越进我的心灵,何必悲伤呢?我用笑来承受悲伤。

  小单和我站在酒吧外。她说,“豫东,我都快把胆吐出来了。”整个身体赖在我身上,将我抱住。酒吧里走出两个客人,拉走小单。其中一个发胖的中年男人发嗲地说,“喂,再去喝喔。”他们就像两只凶狠的狼,永不疲倦的贪婪。我按住那个胖子,在他肚子上捅了两拳,另外一个逃走了。

  “你是不是疯了。”小单在车里喃喃抱怨我。“那两个客户是我好不容易才拉到的。他们明天去公司一投诉,我就得走人。”

  “喂。干嘛不说话。你要怎么赔偿我。”小单说,“失去了工作,我靠什么养活。我不像你,实在不行,可以跪在父亲面前了事。我是单独存在的,没有任何依赖。”

  我说,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有疼你的责任。

  她扑在我怀里,“四处都在天旋地转,很混乱,我快要不省人事了吧?在我醉倒的刹那,发现有你,我已不再孤单。”

  我守候在小单身旁直到第二天清晨。

  “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喔?”她很焦虑地问我。

  “今天休息吧?我也不去上班了。”小单微笑着说。

  “可以吗?”

  “有你在呀。你要有疼我的责任。”

  我笑了。

  很久没有游乐在游乐场中,星期三,风淡云轻。这里是脱离城市的地方吧,每个人不必为了繁重的工作而把眉头锁紧,仿佛快乐可以无限。小单坐在旋转木马上,一圈圈的缭绕,像童话里的公主,飘起长发,等待南瓜马车的故事蔓延。我们又去了很多地方,回想起童年,回想起纯真。最后买了五圈摩天轮的票,从低处飞翔到高处而后又落下。明天会怎样?我转换一下右手无名指的戒指,茫然所错。

  雨夏又在抱怨南方的天气和越加繁忙的工作。她开始寻求逃避了,临睡前看一会儿安徒生童话,第二天上午用小白兔牙膏。她说喜欢童话里的美好,善良与丑陋是那么分明。

  我说我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恋过一个女孩。那年和她一起过完四岁。我很想和她在一起耗尽余生,什么都不发生,就是两个人坐在大树下,听风的声音,看待年复一年的变换。很快,随着父亲工作的迁移,我和她也失去联络了。

  雨夏在网络那头打出笑的符号。她说等待我的文字就像在等待一只蜗牛爬过来,会令人精神崩溃。我说,那就做两只同样慢节奏的蜗牛,张扬着触角去嘲笑人群。

  她说,天哪。豫东。我快要不可思议的担心你这种生活状态了。你是如何存在于这个社会里的。我说,也许过一阵子就要离开了。一个男人不可能永远这么无所作为,我要去念书,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去过不再漂泊的生活。她叹息,又有一人要离开我了。

  第一次体验互联网所带给人的无奈,原先以为在网络中的男女不过为了一夜风花雪月或者爱情的轰轰烈烈而延续。但是愈久之后,我面临必须离开互联网却又加倍的不舍。远去那些同样伤感的人群,为了逃避走到一起,互相安抚已被城市毒伤的灵魂,不分昼夜,不分心情的好坏。

  小单又去找了一份精品店铺的晚班兼职,变本加厉的被生活摧残。我们聊天的次数逐渐变少,她只是习惯趴在我身上睡一会儿。九点钟的放班,在网吧静静地过完一个小时。我从不去询问她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现在的爱情就像气泡,一触摸可以破碎。

  老R邀我去看电影,我揪住他的耳朵,“你这傻丫,有时间还不如卖醉酒吧来得畅快。”他想想也对,“干脆,去游泳吧?”我愣在那里。

  老R赤裸的后背上会泛出‘彦’的字体,是用仿宋文体纹上的,隐约的伤。我们站在半人高的浅水池里,从一群人走到另一群人身边,最后老R猛地跳跃起,又迅速被水的阻力所按下,进入深水区。他像一只鳄鱼,注定悲伤和不悲伤都要全力哭泣。

  我们进行比赛,在深水区里。从一头游向另一头,选择蛙泳的姿势,短暂仰起头呼吸,又沉溺入水里。漂白粉将我头发伤得粗糙坚硬,会在呼吸的时候看老R,他的双手在水里无节奏的挥舞,速度很缓慢。我在终点,他留在水中央。

  突然之间老R就这么沉落下去了,停止了一切,浮在水里,无力的手,冒出的头发。我拼了命地游过去,抓起他,老R,“你不想要命了吗?”他抬起头,“我的爱情彻底死去。”他后背的‘彦’字又在刺痛。

  只是要爱的人爱我,确实很困难。我打完这段话,告诉雨夏,我要睡了。她和我告别,晚安,豫东。明天我们相见。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去寻找一个感觉熟悉的人。熟悉的你。

  3

  我去见了雨夏。确切的说我坐在小酒馆里的第五个小时后。我从来不知等待一个人可以用这么长时间,也从来不知道我会用这么长时间去等待。仿佛时间在我二十三的生命里失去了意义,每天我都只是碌碌无为的这样生活。雨夏还是出现了,那天她穿了套黑色的吊带裙,她在我身前站了会儿,便坐下了。

  大半天我们一言不语的沉默着。我仔细观察面前的这个女子。她的脸中流露出脱离尘世的味道。这种味道在她的举止之间,即使她已老练成熟,即使她已溶入风尘,也无法褪去。她掏出个发卡将长发固定,挽到左肩前。她冲餐牌上的水果布丁伸出舌头。她若无旁人般的自顾自的玩短讯息,而后哈哈大笑。她的年龄在二十二岁左右,她是我在网络上无话不谈的网友,她是雨夏。许久后,雨夏才将目光停留在我的面容上,认真地说,“豫东。你和我想象的一样。”

  “在你想象里我是什么样的?”

  “像只蜗牛那样,从来无法适应别人的速度。”

  “因为我力不从心。”

  “你要去哪里?”

  “我就在你这里啊。”我吃了一惊。

  “请不要悲伤,好吗?”

  我更是大惑不解。

  她啜口茶,娓娓道来,“你的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悲伤,这种悲伤我也不大了解是什么。像是在逃避,逃避开城市里的人群。又充满了希望,想从别人的眼中找寻到希望。但你过得很彷徨。刚才的你一直在瞧着我。看我的眼中会不会有你寻找的东西。请别在意,因为我也在偷偷看你。”雨夏说完后笑了一下。

  “你厌倦了生活吗?”

  “当然不会。”她真诚地说,“生活的每天都是美好的。虽然现在的工作索然无味,但我依然相信坚持不懈的努力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谁都是这样开始的,不是吗?”

  我们吃了餐简单的晚饭,席间我们不断探讨社会的问题。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虚拟世界里的网友们到了现实生活,应该是更轻松和幽默地。比方说说自己最近看的电影听的歌曲,还有曾经心痛的恋人。最后目光直勾勾看着对方,问一句你也会这么伤害我吗?在网络里爆发的火花是瞬间和绚丽的。我知道城市里的许多人都有一次刻骨铭心的网恋。可是,在雨夏的唇间,却给了我很现实的东西。社会的残酷,弱肉强食,人际处事关系等等。“在我离开虚拟的网络后,我就要活得纯粹现实。”雨夏是这么说道的。

  那么,现实和虚拟里的雨夏,我会更需要哪一个?

  回到家里,我没有开灯,径自走向床铺。在黑暗里我绕过椅子,按起留言电话,移开床上的吉他,而后无力地躺下。我毫不费力的躲开那些可能会弄痛我的东西,这里的一切对我太过熟悉了。熟悉到就算闭上眼,都可以在自己的屋内行动自如。像是长久来令我习惯的生活方式吗?当所有的磕磕碰碰都不再发生的时候,我弄不懂什么是疼痛,畏惧疼痛,所以拒绝改变现状。

  但是这个年龄的我们,一切都还不由自主。发生和结束都在忽尔之间。我从不知道这是我此生倒数第二次见老R。不然我不会若无其事,不会再狠着脸让他付我的饭钱,而坚持不多喝一罐啤酒。老R和我说,“豫东,你的体育成绩一向是不及格的吧?”我说是的。他问我为什么呢?我说,我老是觉得自己跑步的姿势笨拙,所以没有用尽全力。

  “哦。”他叹了一口气,“我常常看你的眼睛,每一次都发现你的漠然。我想若是不太熟悉的人很难和你相处吧。”

  我笑着勾搭在他肩膀上,“所以,我无法失去你。”

  “豫东。我们奔跑吧?”老R突然提议,他径自走到巷口,俯身单脚跪地。“喂。过来呀。从巷口跑出去,沿着城市去跑,路过繁华和孤寂,直到精疲力竭为止好吗?”

  我应允。

  “预备。”老R弓着要,双眼锐利地望着前面的街道,“出了巷口往左弯,你跟着我跑知道吗?”

  我说你怎么确定你肯定跑得比我要快?

  他淡淡地说,“因为,我要带你进入一个森林,属于我们的森林。”

  “开始啦。”我们都冲出了起点。老R真是一个天生的运动员,那天他穿了黑色的衬衫,深色宽牛仔,跑在我前面,还是能隐现出有力的轮廓。脚步渐渐放慢了,靠近我身边,“豫东,我很想沿城市奔跑一次,很多时候都是从车里透过玻璃看世界,那些画面一闪而过,不会记得。”

  他喘了一口气,“这个城市是我所迷恋和极度热爱的。我觉得它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森林,每个人都是在林中歇息的生物。为了延续生存而和平相处或者残食。”他认真起来,“我有一个奇怪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当百兽之王。站在辉煌的神殿上。所以,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我们跑了很久,从东面到西面,从一条街道横越过下一条街道。有许多人在看着我们,也有许多人经过。我的双腿感觉无力了。对老R说,我实在跑不动了。老R还是在和我谈论什么,好像说他要离开了,去哪里?去哪里?轰隆的喘息声响彻我的耳畔,什么都听不清晰了。我抬起眼,看着他越来越远,显得那么骄傲。

  第二天老R就告诉我,他要出国了。我不知所措的赶到机场内。

  “喂。豫东。在这里喔。”老R大包小包地扛着握着行李。“是不是有种特他妈壮烈的感觉,好像奔赴战场的勇士?”

  我笑着过去拥抱他,而后悄悄落泪在他肩膀。

  “八年后,等我混得像样了,就回来。你的邮箱和门牌号都会不变换吧?”

  “谁知道呢。八年失去联络的我们会成为什么模样。”我淡然。

  “豫东,我要走了。会想念我吗?”

  我承认。

  “呵呵。再见吧。豫东。”他转身,而后又很快回头。“我忘记带走一样东西了。”

  “嗯?”我显得很悲伤。

  “带走我最要好的朋友。”

  站在露天平台上看着飞机起飞,知道什么都已无力去更改了。我是如此渺小,面对巨大的现实。任何停留都会有一个终结。老R,我相信一切会如你所愿的。

  我从父亲寄来的MBA招生简章里挑中份,便去办手续。我以为要离开一个城市是简单轻松的事,收拾起行囊,坐上飞机便可以了。他们看着天真的我,“回去等消息。一切通过了,我们通知你。”

  渐渐我和小单的话题已被沉默取代。小单在父母的安排下,约会了几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当她每次脱掉高跟鞋,在我面前埋怨昨天的晚餐有多么多么难以下咽。我问她那男人怎么样?小单无可奈何一笑,“现在的我,这样的我。是没有资格选择别人的。”我注意到小单身上的香水正一天天浓烈,虽然还是同一间餐店的早班,看到对方后感觉熟悉。我们之间的距离却已飘忽遥远。

  我去问雨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会不会随着年复一年,相隔遥远而冲淡呢?那么就在身边的两个人有没有彻底释然的那天?雨夏告诉我说,这就是现实,你在现实里只是一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服务生,而我是个二流编辑部的文员。逃避现实的地方是网络。在网络里我可以请你吃满汉盛宴,去威尼斯举行婚礼,生百子千孙,烧钞票,杀几个看不顺眼的江湖人。偌大空虚的互联网里会有一种脱离现实的快感。不需要付上任何责任。我可以陪伴你,无论何时。但是一回到现实中,我就会给自己安好面具了。

  面具?我问。

  雨夏和我说,编辑部有一个转到大杂志社的名额,为此她戒掉了晨练的习惯,她在单位日日扫地,泡茶,派发报纸。给叔叔伯伯们阳光灿烂般的微笑。给主编大人送礼,请吃饭陪喝酒。“我们还睡过一晚。豫东。浑身酸痛的我站在镜子面前。居然已不会哭泣。”

  “蠢猪。”餐店老板在我打翻第五个盘子后骂了一声。

  “蠢猪。”我回了一句。

  小单在我身前阻止我。“豫东,你快道歉。好不容易干了三个月的工作说放弃就放弃了?”

  “蠢猪。”当老板骂了第二声时,我无奈朝他竖起了中指。

  他们将户口调移的证明材料交给我。淡淡地说,祝贺你。我拆开父亲寄来的信。信上写道:“在你打算动身前往上海之际,我正坐在飞往纽约的客机上。为了一个重要的博览会,我必须在那呆上有一段时间。我期待我和我儿子的下一次重逢。现实就是如此,请记得不要悲伤。”我拉开窗帘,很美丽的秋天,阳光却那样刺眼。

  4

  二十三岁的我坐在巨大白色客机上,飞往上海。我从没去过那里。完全陌生的城市里。会有加倍陌生的人群?加倍陌生的表情吗?无论生活何样,我都要去学会面对。

  “要喝点什么吗?”漂亮的服务员莞尔一笑。

  “不需要了。”我说。

  几小时后我站在拥挤的机场外,望向这座美丽的城市。手机突然响了,先是阵阵欢庆的呼喊声,而后传来陆炜的哭泣。“我结婚了。豫东。他妈的,老子我终于结婚了。我和MAY。我们。我们。”我莫名其妙的悲伤起来,也不知道这种悲伤是为何。我一屁股坐在黑色行李箱上,想到雨夏。按电话号码拨过去,传来的却是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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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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