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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母亲讲过去的爱情
http://living.sina.com.cn 2001年09月21日09:55 新民晚报

  母亲是经人介绍认识某造船厂的徐同志的。徐同志出身贫农,曾进修于工农兵大学,是单位里公认的根正苗红、要求进步的好同志,30岁不到就当上了机械科的副科长。从与他结识、相恋直到最后分手的半年中,母亲印象最深的是徐同志所穿的一件绿色绒线衫,在当时能拥有这么件绒线衫可算是很稀罕的了,徐同志很看重这件行头,每次约会都穿着它。第一次见面时,这件绿绒线衫让母亲眼睛一亮。第二次一起去看电影,母亲又一次看他还是穿着这件宝贝,就感到有些可笑了,因为这时属早春季节,天气乍暖还寒,只著这么件绒线衫来赴约,按今天的话来说,那可真是“只要风度,不要热度”了。

  偏巧那天看的电影是《大李、老李和小李》,其中最噱人的一幕是小李被大李不小心关进了冷冻库。看银幕上的男主角冷得上窜下跳,再听听一旁的徐同志时不时发出的倒抽凉气、呵手的声音,母亲在忍不住好笑的同时,忽然间就担心起来,问他:很冷吧?要不早点回去,别感冒了!问出这句话来,母亲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开始对身边的这位同志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徐同志最终没能做成母亲今生里的男主角,缘于一个“政治原因”———他是名党员,而我的舅舅、姨妈早在解放前去了台湾,尽管同他们断了音讯,但我们仍算是有“海外关系”,这在60年代可是个大麻烦。有海外关系的母亲与党员身份的徐同志在政治上的地位可谓天差地别。外公告诫母亲不能害徐同志,不能因此耽误他的前途!

  徐同志特意就与我母亲的感情问题向组织上作了汇报,领导给他两种选择:一是与母亲一刀两断划清界限,二是革除科长职务,下放到一线车间当工人,以作为与母亲好下去的代价。

  母亲至今还记得和徐同志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这次他没有再穿那件显眼的绿绒线衫,而代之以当时最普遍的藏青色中山装,兴许是因为他开始怕冷的缘故吧?他对母亲说,只要你同意,我情愿作第二种选择,不当副科长而到车间去接受锻炼!还是母亲理智,表示不能因为自己而误了你一辈子,你现在如果作第二种选择,以后会追悔莫及的!活了三十年,母亲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当着自己的面掉眼泪。徐同志的泪一滴滴淌落在虹口公园的小湖畔。事实证明母亲当时的规劝是对的,事隔两年,“文革”开始了,凡是涉及“海外关系”、“立场”有问题的人都受到冲击,外公、母亲在各自的单位里整天都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幸好我没有连累他!”母亲在结束对自己那段情感经历的回忆时,说了最后一句话,“但当初要是与他结婚,今天的我就是另一种样子了。”

  是的,人生就像是串环环相扣的神秘链,没有几十年前植下的一个因,就不会有今天的一个果。要是母亲当时接受了徐同志的第二种选择,那么母亲很可能就不会出现今天与前夫离异、只守着我这个“老儿子”的这种境况了,其晚年或许是圆满幸福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要是母亲真的与徐同志结合,岂不是世上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了。(张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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