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志(二)：陕甘宁

　　贫困与荒凉

　　(续上期)在秦岭山区某镇，有很多当地人沿线摆卖四样东西：核桃、板栗、柿饼、松籽。他们并不吆喝，牌牌上都写着呢。我虽然没有上去打听价格，但依据经验，肯定很便宜。有很多理由，可以说明这里(陕甘宁)比南方要贫困。

　　第一，从广州至咸阳，总体上房价呈递减趋势。长沙以后，房价减至长沙以前的一半以下(平均水平)。长沙以前15元的店并不少见，而长沙以后，尤其是过了咸阳，很少有超过10元钱的。最便宜的是2元。

　　第二，出了甘肃省平凉市后，大地的荒凉感油然而生。虽然还不到寸草不生之境，但老天爷是相当苛刻的；而没有充分的降水，哪里可能有丰富的物产。

　　第三个理由，修路民工的行列中不时可见女人的身影，而湖广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第四，养狗本来在农村中是很常见的，过咸阳后，感觉到狗少多了。

　　我曾经向当地人打听过，优质的312国道新线于四年前通车。但是四年来，当地并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隧道降低了推山的难度，然而过其中几个隧道的经历是我不想再拥有的。居然有这种情况：某一条隧道欠电业局的费，而电业局就把这条隧道的电给停啦！这对汽车来说没什么，对我来说太可怕了。我借汽车的光，但它们远离我的时候我就只能跟着感觉走；小手电的光跟没有一样，不起作用；又不能不走，不走的话，万一洞里有人怎么办！总之，过又长又黑的隧道，是一种非常无助的感受。我曾被自己的影子吓住好几回。

　　在甘肃，我见到了很多养蜂的。他们据说不是本地人，可能是四川过来的。他们经常选择马路拐弯之处，扎起一两个大帐篷，有几十个到上百个蜂箱。这些蜜蜂，由于是给老板打工的，不像拉蜂箱的车遗留在山间的失业蜂那样没有纪律和难于对付。在六盘山隧道口前，二三十个蜂子贴身围住我乱转足足有半分钟之久，把我吓坏了！在秦岭山区，我两度被失业蜂蛰伤。都是在下山坡时的冲突中发生的。我的速度很快，没有办法躲闪它们。

　　养蜂人只需在路边供上一块木牌，上书“花粉、蜂蜜、王浆”就可以了。大约3块钱就可以买到一个矿泉水瓶子(600毫升)的蜂蜜。

　　陕甘交界有窑洞。很可惜我没能在里面住一住。窑洞的门做得很优美。在甘肃省平凉市，我见到了很多相貌和衣着很像王洛宾的老同志。这个城市的餐厅，如果是汉族口味，需要加以特别说明，因为这里聚居着大量的戴小白帽的回族同胞。宁夏我只擦了一个角，之后又回到了甘肃。宁夏有著名的六盘山，风景很美。

　　兰州的白兰瓜不可不吃。陕西的羊肉泡也应该尝试。

　　西宁———拉萨(40天)

　　最艰难的一天

　　“欢迎光临青藏公路！”写这句话的牌子在格尔木以后。9月1日从西宁出发。

　　总出发的第三天我就开始给公司里写明信片。给公司写的最多。当然也给以前的同学和同事写。不管给谁写，全都是单向通信。我偶尔也打打电话，用IC卡，但不多。我尤其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出发前，我在家信中含糊其词，因为我几年前向家中提及此事时曾遭到反对。我有亲戚在西藏，父母的反对是在对西藏有了解的基础之上的。西宁以前，我可以做到半月左右一封家信，信中对旅途轻描淡写。后来从妹妹口中得知，父母已经知道我这次是去西藏。听说老爸对我比较有信心，但是妈妈我始终放心不下。

　　青藏公路上的许多地名，我八百年前就知道了。旅行结束至今，西宁以前的地方，除非有特别之处的，很多已经忘记。但我依然可以大致不差地按顺序回忆起我在青藏公路上的经历。我是想表达这样一个意思：我对青藏公路很用心。

　　接下来，我以叙述和下载日记相交叉的形式带您重温我的一路风尘。

　　西宁的海拔只有2200米。但是我刚过西宁就开始气短。可能是我的身体在提前作准备。

　　头两天我都是天不亮就醒来。第一天是有些兴奋。第二天想起来了，这里与内地有时差。天亮大约比深圳要晚至少1个半小时。越往西走就越晚，到后来要晚差不多两个半到三小时。

　　第一个著名的景点是日月山。过日月山后是倒淌河乡。

　　过日月山那天，我心里不知蹦出多少个“美啊”！日月山前，风景如画。有一块块的浅绿色的、深绿色的、黄色的田地拼接在一起，就象一条条美丽的地毯拼在一起。绿色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作物，但黄色的应该是青稞。我去的这个季节有的刚刚被收割，有的还在。山顶上有雾。后来雾还慢慢扩大了。到能见度只有三四十米。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推车上山。山口处很平，而且雾中有牛羊的影子。我放马下山，几公里之后眼前豁然开朗。雾没了，呈现我眼前的是我从未见过的草原风光。视野极为开阔。

　　9月3日：江西沟星期日(八月初六)天气：小到中雨今日行68公里。至青海省共和县江西沟乡住宿。三人间，13块钱一个床位。

　　今天是出发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天。不应该出来的。我没想到雨会这么大。我都快坚持不住了。

　　我是八点半出来的，出来不多久天就开始漂雨星。开始是顺风，我非常顺利地走完了前30公里的路。那时时速可以达到17公里，这是从未有过的高速。30公里过后，雨变大了。

　　路两边有非常好看的油菜花。可是天在下雨。我的裤子慢慢全湿了。下车走时觉得无比沉重。问题是可别给我搞出个什么关节炎来———所以，我只能不停地骑啊骑啊，也不觉得累了。

　　青海湖只是天边一条灰蓝色的带子。但依然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对青藏公路的旅行者来说，我觉得只要见到了房子或者帐篷，就是希望。这里车辆稀少，但还不能叫没有人烟。一位藏族装扮的老妈妈在雨中牧羊，她坐在路边捻动佛珠，身上没有穿雨衣。我很快地从她身边过去，说了一声“扎西德勒”。她发出一个什么声音我也不明白。

　　后一半路程越来越难走。我不敢下车吃午饭。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建筑物，这路旁空荡荡的，没有地方可以避雨。大约在剩下18公里时，风忽然变大了，而且是从左前方刮来的。不仅如此，风很怪，先是顺风，后是西南风，最后是东北风，甚至是东风。

　　到了最后阶段，我真的是非常困难地一公里一公里地往前挪着走。风大得跟我家乡冬天的风一样，刮得我根本骑不动，只能下来推着走。但是推行所产生的热量不足以抵御风雨交加下的寒冷，身体发抖。我的两手也有些僵化。穿雨衣也没用，雨水顺着脖领子早进来了。

　　终于，午后1点40分，我到了江西沟。

　　我花了两个多小时坐在老板的屋子里，在他那儿换衣服。除了内裤没换，其他全换。吃药，擦红花油，吃东西，烤衣服。屋里生着火炉。———这要是没地方换衣服呢？所以我也得着一个经验，就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就不要硬来；而下起雨来，就应该马上到帐篷中去躲。

　　尽责的藏狗

　　倒淌河、江西沟、黑马河都是乡。这一段公路相当平整。在整条青藏公路上也是最好的一段，有116公里。青海湖就在公路的北面(右手)，但是离公路还有一段距离。步行少说也需要十几分钟。在马路上看，它就是一条蓝带。这种蓝色非常诱人，而且有时会出现几种深浅不同的蓝。

　　青海湖边有帐篷，常可见大群的牛羊。家牦牛体型一般不比黄牛大，但是毛长，毛色以黑为多。青藏高原地广人稀，养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据说藏民族对狗的感情很好。狗是藏族同胞的忠实朋友。藏狗体型大，四肢粗壮，给人感觉异常威猛凶悍。藏獒更是狗中极品，将其比喻为袖珍版的黑色非洲狮毫不为过。青海湖边就有藏狗，我很怕它们。现在不妨将我总结的对付藏狗的经验说一说。

　　汽车开过去，它们一般不管。但是我开过去，有责任心的藏狗就会飞奔而来“照顾”我。最多时达到三四条！就算只有一条，真正咬起来的话你也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怎么办？

　　我开始采取的办法是撒丫子逃跑。

　　但是事实证明这不是个好办法。因为多数情况下，我不可能跑过它们，还得向它们主人呼救。后来我发现，藏狗虽凶，但还是有理有节的。“有理”是指我在未通知的情况下闯入了它们的领地，出于职责需要，它们冲我叫唤是应该的；“有节”是说它们只叫不咬。总之，这种有理有节的方式是它们在长期的职业生涯中形成的最好的一种方式，既警告了来访者，又提醒主人它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同时并没有闯祸，让来访者受到伤害和让主人感到难堪。

　　所以，我的办法后来就变成一旦发现有藏狗冲上来，也不要激动，速度慢下来，或者提前下车推着走。你这样平静，藏狗也相对安静。它们可能会围着你转，或者尾随你一段路程，等你走远，离开它的地盘就好了。当然，藏狗也分个三六九等，你手上最好提件武器壮胆，但不要轻易挑起战争。同时，向它们的主人求救。文／图高宏

　　(下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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