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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实录:因为路过你的路
http://living.sina.com.cn 2001年10月26日09:20 北京青年报

  采访/京华

  张芃,女,43岁。崇文中医医院皮科主任,她父亲张志礼曾是我国著名的中西医结合专家,在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方面有突出的成就。张芃从小耳濡目染及与父亲之间天然的心灵感应,使她从小对皮肤病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几经周折她也走上了父亲走过的路……

  我在崇文中医医院皮科门诊的办公室里见到张芃。她待人随和,热情开朗,不笑不说话,很容易让人对她亲近。

  一个天高云淡的上午,我来到张芃父亲的家里。整个房间布置得整洁、舒适、典雅。客厅正中央墙上一张16寸的全家福大照片非常醒目。张芃站在我身边充满深情地凝视着照片,心情复杂地说:“这是我父亲70岁生日那天照的。当时在饭店里吃饭,背景都是人。九天后父亲因突发性心脏病离开了我们,他走得太突然了,后来我们请人把这张照片的背景用电脑做了处理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张芃的目光凝视着照片上的父亲久久不忍离去。

  与父亲师生三年,总觉得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学到,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他,有个叔叔对我说:“你爸爸为什么走了,他觉得你该学的东西都学到了,所以他对你放心了。”

  父亲去世后,我总觉得父亲没有离开我。曾经和父亲在一起的往事一幕一幕不停地在眼前掠过。当我在工作中遇到难题的时候,我会站在父亲的照片前大声地说:“爸爸!您再从头教我一次好不好?”

  与父亲师生三年,总觉得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学到,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他,有个叔叔对我说:“你爸爸为什么走了,他觉得你该学的东西都学到了,所以他对你放心了。”这话让我很难过,我宁愿自己做个笨学生,让爸爸再多教我几年。

  我从小就愿意和父亲在一起,我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和亲密感觉很特别。父亲和母亲都是医生,他们平时工作非常忙,经常早出晚归,加班加点。平常奶奶照看我和弟弟。可能是受父母的影响,我从小就喜欢当医生。那时候,父母亲总把工作时的白大褂拿回家洗干净。衣服干了的时候,我总是要穿上白大褂,戴上白帽子,然后再挂上听诊器,在镜子面前左照右照。看着白大褂里矮小的我似乎变得高大了,心里特别高兴。

  那时候,父亲每天下班吃过晚饭后还要坐在桌前翻阅厚厚的医学书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凑在父亲身边看他所看的那些医学方面的书。我看到那上面都是各种皮肤病的照片,有些皮肤病看起来很恐怖、很难看,但我却看得很认真。父亲经常指着那些照片对我说:“你看,他们得了这样的皮肤病,多痛苦呀,爸爸就是要努力学习,把这些人的皮肤病治好。”有时候,爸爸上班后,我就会拿个小板凳踩上去把书柜里皮肤病方面的书拿下来自己抱着看。奶奶有时候责备爸爸:“你别让张芃总看那些书,别再把孩子吓着了,她晚上会做噩梦的。”可爸爸总是笑笑不以为然。

  有一次,我发高烧,正好奶奶回老家了,家里没人带我。周日父亲要去医院值班,没办法,他说:“你跟我去医院值班吧。”当时我特别高兴。小时候我总是盼望能和父亲呆在一起,只要他愿意带着我,走到哪儿我都乐意跟着他。虽然那天我正发烧,挺难受的,但心里挺高兴。那天的天气很冷,刮着西北风,父亲给我穿上小棉猴儿,戴上围巾和口罩,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骑车带我去他工作的医院。

  到了医院后,爸爸把我放在值班室的床上,在我枕边放了几块儿水果糖和几本小人书对我说:“你在这儿乖乖的,我去病房看病人,他们都是很重的病人,他们需要爸爸。”那时候我就很理解爸爸,觉得爸爸去看病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独自躺在医院值班室的床上自己看小人书,快到中午了,父亲还没有回来,因为发烧我觉得又渴又饿,很难受。这时候,我听到门响了,心里很高兴。可是抬头一看不是爸爸,是一位年轻的护士阿姨。她对我说:“你爸爸正在抢救一个重病人,没有时间过来看你,你饿不饿?渴不渴?”当时我可怜巴巴地说:“我渴死了,也饿死了。”那个阿姨赶快给我端来一杯热水,又给我买了两块桃酥,那时候,能吃到桃酥就觉得很好了。

  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护士阿姨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头有些嗔怪地说:“看你爸爸,只顾着那些病人,自己的女儿发高烧都不管了。”可当时我心里一点儿都不埋怨爸爸,也不觉得委屈,我对护士阿姨说:“没关系,那些病人比我重要,他们的皮都烂了,我只是发点烧,比他们好过多了。”虽然那时候我正在上小学,可我对患皮肤病的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同情与怜悯。

  爸爸用他特殊的方式关心着我的成长。小时候,父亲热爱体育运动,他是院篮球队队员。每当他去参加篮球比赛的时候,我就跟在他身后帮他背着篮球。他参加下乡医疗队,也把我带在身边。他把我交给当地的大队医生,自己去村里给病人看病。让我和当地的农民一起走乡串户,一起吃住。现在想起来我觉得那些经历对我挺有益处的。爸爸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严肃认真、兢兢兢业业、一心想着病人的人。

  爸爸曾经严肃地对我说:“干医务工作,不能粗心大意,要有强烈的责任心,你面对的是一个人的生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父亲的教诲让我铭刻在心。

  1976年的时候,我高中毕业。那一年我应征入伍当兵,被分配到平谷某炮兵部队当了一名卫生员。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卫生员,但也算穿上白大褂、戴上听诊器在医院里工作了。当时我感到特别高兴。

  当兵没多长时间,有一天,爸爸居然在百忙之中抽空坐了很长时间的长途车到平谷县来看我。见到爸爸的时候我很惊喜,爸爸问了我许多生活和工作的情况,然后他很严肃地对我说:“干医务工作,不能粗心大意,要有强烈的责任心,你面对的是一个人的生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父亲的教诲让我铭刻在心。

  有一次我值夜班,幽暗的灯光,寂静的夜晚,悄无人声的楼道,让人忍不住地犯困。我的眼睛总在打架,我害怕自己睡着了,站起身来到病房去巡视,可是病人们都熄灯休息了,我不能总打扰他们。于是我拿着一个手电筒悄悄走进病房用手电照着病人腋下的躯干部分看他们是否在呼吸,查了几次病房后,实在没什么事干了。当时我困极了,可一闭上眼睛就仿佛听见爸爸在我耳边说:“你千万不能睡觉!因为很有可能在你打盹的瞬间病人就会出现问题。”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来到药品柜前,看到一个装满白色小药片的瓶子上面写着“苯妥英钠咖啡因”,心想:“咖啡因?这东西可以提提神。”我打开瓶子拿出一片药,掰了半片放到嘴里吞了下去。这下可麻烦了,那半片药开始起作用了,我的胃翻江倒海般的难受。我开始呕吐,怎么也止不住,最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护士长来接班时问我:“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我推说有点感冒,护士长给我打了一针让我回宿舍休息去了。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虽然胃里还很难受,但我想,尽管折腾了一夜,可我还是坚持下来没睡觉,心里挺高兴。

  因为我在工作中表现出色,部队送我去军医学校学习了两年。后来被分配到陆军总院麻醉科工作。工作中我很尽职,可是回到家里我还是喜欢翻看父亲那些皮肤病方面的书籍,还是对皮肤病感兴趣。那时候,父亲已经是中医皮肤病科老专家赵丙南先生的得意门生,在中西医结合治疗皮肤病方面已颇有成就。父亲还是首创者和开拓者之一。

  1991年我也正式开始从事中医皮科的治疗工作。这样我和父亲之间有了更多的共同语言和交流机会。但父亲的工作作风仍然很严谨。有时遇到一些疑难杂症我就想走捷径,直接去找父亲问怎么出药方。父亲严肃地问我:“你看书了吗?”我说:“没看完。”他板着面孔说:“回去把书看透,自己多想想。拿别人现成的东西你只能知道皮毛,永远不会学到本质的东西。只有自己多动脑筋不断总结经验才能使医术不断提高。”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所信奉的原则就是:“名医不如实医。”与其夸夸奇谈地弄几招鲜标榜自己,不如踏踏踏实实地为病人多解除一些痛苦。

  我感触最深的是父亲曾经治好过许多患系统性红斑狼疮面临生命危险的重症病人,他们和父亲都成了要好的朋友。有个女病人治愈后结婚生了儿子,后来他的孩子考上了大学。

  我觉得父亲太累了,他要出诊给病人看病、要带学生、要开学术会议、要写医学著作,他生命的每一天似乎都在与时间赛跑。

  1997年我被国家中医管理局批准作为“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的继承人”,正式成为父亲的学生。父亲仍然很忙,我平时很难见到他,只有周二和周四上课时我才能和他一起出诊、讨论病情。作为学生,我从父亲那里学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作为女儿,我却更关心父亲的身体状况。我觉得父亲太累了,他要出诊给病人看病、要带学生、要开学术会议、要写医学著作,他生命的每一天似乎都在与时间赛跑。

  2000年10月18日是父亲70岁生日。许多亲朋好友前来祝寿,有人说:“张老,你要多保重,等80岁的时候我们再来给你祝寿。”可父亲却说了句:“再说吧。”当时我听了这句话心里很别扭,问父亲:“爸爸,人家说等你80岁再来祝寿,你怎么能说‘再说吧’。”父亲笑着问我:“那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呢?”没想到这句话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结。10月23日父亲因心脏病复发住进医院,他在二月的时候曾经做过心脏搭桥手术,没休息多长时间就急着去上班了。结果这次心脏又出现了问题,经过抢救父亲还是没有扛过来。10月27日凌晨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走得太突然了。周二的上午,有许多病人在中医医院的候诊大厅等着父亲出诊。当他们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时,顷刻之间,候诊大厅传来一片哭声。这情景震撼着我的心灵。父亲不在了,他们怎么办?”我从病人们含泪的目光中读懂了那种绝望、无助和无奈的痛苦。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悲伤在隐退,要帮助这些病人解除痛苦的强烈愿望撞击着我的心。我觉得只有接过父亲的这些病人,利用父亲传授给我的医学经验治好这些病人,才是我对父亲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其实父亲去世后,他生前的许多病人现在都来找我治病。有些病情好转的病人对我说:“刚听说张大夫去世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活不成了。遇到你我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我真希望九泉之下的父亲能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

  听着张芃的叙述,泪湿的感动始终萦绕着我的心。那个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名老中医栩栩如生地站在我面前。看着照片上他慈祥凝重的微笑,看着张芃那含着泪水的眼睛,他们父女两人的容貌在我面前渐渐叠印在一起,那么相像,我在想:是不是有灵魂不死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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