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芭蕉
我所能记住的童年事故很少,但因为后来成了问题少女,所以小时候的片断也就老被大家当话题来说,比如教育堂妹堂弟的时候,连我妈都要告诫他们说:不要老和你冰姐玩,不学好。
但我认为童年时候我还是极其听话的,一直都那么的乖巧体贴。反正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被塞进爷爷家饲养,我爷爷和我爸是死敌,从小在家要提起我爸这号人物的时候我必须管他叫“狗”,不然就得挨骂。我为了顺从,还总是把那声“狗”说得格外果断。
爷爷家算得上是个神仙居,有军方的显赫背景,所以我们三口人住着一方极大的院子,满室的树木花草,我每天早晚都要在树下练剑,还是爷爷亲自削的桃木剑。闲暇时候的娱乐就是爬门爬树,自己在树上采枇杷吃,结果又挨奶奶的骂。我爷爷当年有种不把我调教成男孩誓不为人的决心,可奶奶偶尔还能注意到我是个女孩,所以他们隔断时间就要为此吵上一架。
称那里为“神仙居”还有另一个原因,爷爷和奶奶相互间的称谓就是“神”,而且两个人都是高嗓门,嘶叫起来的时候跟天外飞仙一样震撼人心。一旦打起架,就互称为“狼”,幸好他们从来不打我,爷爷有几次对我发起狠来,一边自己哭嚎,一边把碗口粗的棍子往墙上敲,一棍就断了,只是我没尝到皮肉之苦,这招总也镇不住我。那时候我犯的最大的错误,无非就是放学后和同学玩了几分钟才回家。
爷爷他们不认同我在学校里交朋友,简而言之,他们不认同本地人,一个字,土!有时候提起来还会说,是像我妈那样土。所以我只有一个被他们认可的朋友,那是我的同桌,一个瘦弱不堪的男孩。我现在想爷爷乐于让我带他回家玩的惟一原因,就是让他来当我的耙子,我们每次摔跤他都打不赢我,最后一招就是用尖指甲抓我。但是爷爷他很得意,会做点小玩意奖励我,像木枪木刀木剑什么的。有次他在院子里逮住一条大蛇的时候,我还用那剑试着去割蛇皮,这才发现这些玩意真是不堪造就。
后来我叔叔大学毕业,我们家人口就开始多了起来,继而接纳他老婆,继而又有了我堂妹。因为又是女孩,爷爷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我堂妹从小就剃着光头,有事没事都在楚楚可怜地挨爷爷的揍。有时他会叫我看着堂妹挨揍,像杀鸡儆猴,结果反而更助长了我幸灾乐祸的居心。到现在我这个倒霉的堂妹脾气出奇的好,我想就是当年被打出来的。
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从体育课上迷恋起学校里天梯、单双杠,这种东西是大院里没有的。所以便悄悄和同学们在放学后疯玩,可一超过五分钟就会被爷爷拎回去,回家就要被罚站。我每次受罚都喜欢站在一棵桃树下面,因为那里有很多树胶,可以偷偷抠来玩。
有一回我又被罚站,爷爷出门去访革命旧友,我看四下无人,索性就窜到树上采桃吃,但被奶奶发现,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破口大骂。我想她是趁我爷爷不在,把心中若干年的积怨发泄了出来,那时候我都可看得出,她一点也不想再无条件地饲养我。
于是第二天放学我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一路地问,一路地找,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才找到自己的家。我很奇怪我妈还会认识我,她正在后院洗衣服,我也不敢肯定这个女人是我妈,不过因为她跑出来迅速抱住我,并且嚎啕大哭。我们就这样相认,我也从这时起开始了反叛的岁月。这种观念一旦树立,我的童年也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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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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