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城市里，你越来越难觉察到季节的变化，也就越来越不在乎季节的变化。有一天你无意中发现，路边花坛已是生气盎然争妍斗艳，幡然醒悟春天翩然而至。然伫步回首，又见满地黄叶，不禁迷糊：这叶子怎么不黄在那深秋？落在那暮冬？也许，是因为那秋里的霜冬里的风，被城市太高的楼群太密的街道和太多的喧哗挡住了，迟迟打不黄也吹不落那树上的叶子，等到这春天，才慢慢地黄去，慢慢地飘落。你突然觉得，城市的春，原是面目模糊的。

　　城市的夏呢？也是模糊的。

　　不是它不热，而是热得太久，长长的日子里，你可以穿着轻薄的时装穿行在大街小巷，张扬着夏的喧嚣。不知是不是因为城市里，有太高的楼群太密的街道和太多的喧哗，挡住了来自大洋的季候风，和北方高原的冷空气，使得那炎热的日子变得长长的。也因为如此，城市就有了越来越多的空调，在高高低低的房子里，制造着更多的喧哗来阻挡外来的凉风。

　　秋来了。当你还穿着轻薄的衣服，在依然热浪滚滚和尘烟迷漫的天空下走着的时候，满街时装店“秋季大减价”的广告，会让你觉得虚假而尴尬。你内心里，一定还藏着这样的情结，秋是有着明净的蓝天，有着金黄的稻田，有着永恒的希望，有着丰收的满足。没有了希望和满足的秋，会不会让我们的心变得局促而贪婪？

　　冬的日子里，城市仍然忙忙碌碌，红红火火。城市，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个休整闲适的季节，一个养精蓄锐的时期。没有了冬闲的心境，便少了围炉夜话的情趣，少了冥想沉思的清醒；而没有了蛰伏的日子，也少了期待的冲动，少了新生的喜悦。

　　城市的季节，是模糊的。城市的人，对季节的感觉也是模糊的。

　　一朋友，富有而忙碌。一天听我在电话这边说，季节变了，心情还好吗？惊而大叫：城市也有季节？之后，常常自喻“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另一朋友，忙碌而不富有。

　　一日从家门一出，钻进地铁，从地铁出来，又钻进大厦，在隔成小火柴盒一般大小的工作间里，给我打来电话说，突然发现自己在很长的时间里，穿着同样轻薄的衣服，是不是季节已经停滞了？还是自己从皮肤到心灵，皆已麻木到无法感受季节的变化？

　　春夏秋冬，犹如人的生命，从萌发、生长、强盛到衰老，由播种、耕耘、收获到享受。季节的变化，丰富细腻，季节的感觉，亲近如人。没有了季节的城市，我们的感觉会不会变得粗糙乏味？没有了季节的城市，我们还能不能领略到春雾的缠绵、夏雨的激情、秋露的伤逝、冬日的诱惑？

　　/林砾子

责任编辑：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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