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水

　　他虽然悬崖勒马了，可是一想到他与别的女人偷欢，她就很厌恶，于是，他们维持着一种——

　　记得有篇外国的小说，说两人在候车室等车，边等边聊，聊到后来，他们竟发现他们本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夫妻。小说十分夸张，没有人相信现实生活中它是真实的，但小菁说她跟她丈夫就是这样的，从去年这个时候到现在，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不是几乎，而是真正的没有说过一句话。

　　问她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她叹了一口气，终于慢慢说开了。

　　她跟丈夫云贵在同一单位工作，1993年结婚，第二年生下了儿子。这段时间他们过得挺好的，分了房子，涨了工资，丈夫从科级变成处级，两人也挺恩爱。小菁说，她永远也忘不了生小孩的那段日子，丈夫天天陪在她身边，晚上累了就趴在床边睡，每天还要回家煲汤给她喝，同病房的人都羡慕得不得了。同病房有个姓刘的，在医院里住了十来天，她丈夫竟然只来看过她两次，每次也就坐十几分钟。小菁经常看到那个女人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相比起来，小菁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因为小孩喜欢哭闹，而云贵每天还要上班，小菁回家后，为了不影响云贵休息，小菁让他睡到了另一个房间，从此他们便再也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

　　小菁发现丈夫变了是在孩子一岁之后，小菁叫云贵搬到她的房子里来，云贵说现在他习惯了一个人睡，两人在一起睡不着。小菁跟他说了好几次，他都用同样的理由推脱。小菁想，也许是吧，就也没有多计较，但她发现丈夫很少跟她过夫妻生活，有时两个月一次，有时半年一次，而且每次都是她主动，对方好像很不情愿似的。再后来，她发现丈夫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就说加班，问多了他就烦。小菁说，虽然他们在同一单位工作，但工作的地点却不在一起。他们单位很大。

　　小菁并没有怀疑过丈夫在外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直到一次她的一个同事跟她聊天，无意中说她昨天晚上看见云贵跟一个女孩在荔枝公园散步。同事发现她说漏嘴时马上又加了一句，说不是什么女孩子，是阿姗，也许他们在讨论工作。阿姗是什么人呢？是云贵同一个办公室里的一个女孩子，已经结了婚，结婚的时候小菁还应邀参加了婚礼。

　　两人晚上去荔枝公园讨论工作，怎么可能呢？小菁问同事是不是看错了。同事见小菁很认真，就把全部的话说了。说她还跟他们打了招呼，叫她注意点。

　　小菁顿觉被人打了闷棒一般，但这样跟云贵说他肯定不会承认的。小菁说她也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一个周末的下午，她提前下了班，偷偷地守在云贵下班的路上。她看见云贵先出来了，站在路边上，后来阿姗也出来了，他们沿着同一个方向走，走到认为没有熟人的地方，他们竟手挽着手。小菁一直偷偷地跟在他们后面，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她看见他们进了一间餐厅。小菁就这么一直守在门外，透过餐厅的玻璃，她可以看见他们像一对情人一般高兴地吃着饭，不时交头接耳说话，快活地笑。

　　这天晚上云贵半夜才回家，小菁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还是那句老话：加班。小菁冷冷地看着他：“跟阿姗在餐厅里加班？”被小菁拆穿之后，云贵不得不承认他跟阿姗在一起，但他不承认两人在一起有见不得人的事。

　　吵了几次架之后，云贵答应以后不再跟阿姗来往。但是谁知道呢？他们在一个办公室上班。小菁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甚至想过跟阿姗的丈夫打电话，但她及时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是给阿珊打了一个。阿姗叫她大嫂。小菁说：“你别叫我大嫂，让人家笑话，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本来我是要跟你丈夫打电话的，但是我没有，也许我以后会打的，希望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小菁发现云贵好像是真的跟阿姗分手了，小菁以为自己会原谅他，但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接受他，特别是当他向自己献殷勤、讨好卖乖时，她有一种无法说出的厌恶。他们也讨论过离婚，但考虑到孩子，双方都不愿意离。他们继续生活着。他们最后一次说话时是去年国庆之前，云贵问小菁放假是不是跟他去外面散散心，小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要散心跟别人去散，她要在家里跟孩子一起。从这天开始，他们互不理睬，没有说过一句话。

　　小菁说，每天下班之后，她还跟从前一样，买菜做饭，弄好了叫儿子吃，云贵爱吃就来吃，不爱吃她也不会去叫。饭桌上如果儿子不说话，便听不到说话声，只听到大家咀嚼的声音。小菁说，听到云贵吃饭声时她都会觉得有些反胃。周末的时候，她便带儿子出去玩，到晚上才回家，云贵是怎么过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在云贵是不是晚回家，甚至不回家她都不关心了，她只关心儿子，每天晚上检查儿子的作业，辅导他功课，然后上床睡觉。

　　就这么竟过了一年。小菁说她觉得很累，每天下班想到要回到那个阴冷毫无生气的家里，她就有一种无法名状的压力。想过几百次离婚，但她知道她不会离婚。她知道她还会这么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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