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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出无爱婚姻(二)
http://living.sina.com.cn 2001年11月01日16:31 新浪生活

  作者:周楠

  整整一天,我再也没有见过何新,心里象失落了什么。到了晚上,突然有人喊:"何导游通知了,今天晚上有舞会。"我心里豁然一亮,打水洗漱,以最快的速度打扮好,使自己清爽宜人。赴舞会的路上,我脚步急促,高跟鞋的声音响成了一串,心里满怀期望,而又忐忑不安。

  何新终于来了,大步流星地穿过整个舞厅,象刮进来的一阵旋风,他没有多看我一眼。他跟老中青不同的女人跳舞,照样潇洒热情,意气扬扬,我偷眼打量,其中不乏颇有姿色者,我自卑嫉妒极了。我为卿狂,而他根本不在意。

  有一刻,他碰巧站在我的前面,背对着我,是向后退坐在我的旁边,还是继续向前走,他的脚步迟疑不决。看见他的动作,本紧张得如上弦之箭的我笑了。我主动招呼,声音幽幽地,"何导游,你好潇洒呀。"

  "潇洒,那是年轻人的事,我这个年龄怎么谈得上潇洒。"

  说完很随意地请我跳了一曲便走开了。

  我与别的舞伴跳舞,眼睛却随何新起起落落,面色愤恨,呆板极了。男舞伴对我说:"我看得出来。今天你特别不高兴。"

  我看见何新在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共舞,那姑娘水蛇腰,长裙曳地,她俩都亲切地微笑着,看起来很兴奋。那一刻这微笑灼伤了我。

  后来何新出去了,小姑娘也失踪了。我猜测他们有私情,我似乎看见他俩在树荫底下喃喃私语,有着化不开的浓情。我紧盯着舞厅大门,希望他俩能尽快回来。何新回来了,忙着去调音室调音。这真是个难捱的舞会,我受不了他的冷落,神经几乎崩溃。未等到舞会结束,我就直奔宿舍用被子闷住了头。

  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难过得几乎快要哭了,欲火在我心里燃烧。有一个呼声在我脑子里不断回响,"他不喜欢你,怎么办?"我被自卑失望悲哀的情绪笼罩着。我这人很执着,在我看来爱与不爱只是一念之差,但我一旦爱上便失去了理智,很难停止,你能对火焰说:"停止燃烧"或对高烧说:"停止发热"吗?嫉妒和失恋只能使爱火燃烧得更旺。

  我再也不愿意单相思,默默地爱,饱受煎熬之苦了。我要倾诉,爱使我疯狂,疯狂爱着的人一定要得到,想尽一切办法,付出最珍贵、最惨痛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我甚至想拿自己的全部积蓄买他,只此一次,此生无憾。整夜我都在思索向他表达自己狂热感情的办法,寻求通向何新心扉的道路。我设想几种方法:一、投书问路,告诉他我颇不宁静的心情,告诉他我愿意奉献,无所要求,不要回报。二、给他打个电话,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请他吃饭。三、我们最后一个行程是去寺山旅游,在途中紧紧相随,借机含蓄表达。四、去他的宿舍找他,借口缺针少线之类。

  我象等待裁决的犯人一样一宿没睡,在朦胧中不只一次地想到了性。他强悍,富有力量,在跳舞时我曾碰过他的胳膊,他的肌肉强硬饱绽,做爱时他肯定力气大得令人恐惧而心旷神怡。我想象和他做爱,想象他把我一把掀翻在地,不征得我的同意就对我施暴。一个浪,又是一个浪,汹涌澎湃的浪打来,完完全全的覆盖,完完全全的渗透,完完全全的征服和主宰,事后的我象海浪冲过沙滩湿润而绵软。

  第二天,我逛商店,狂买回几套衣服,其价格是我以前从不敢问津的。这可不象我,婚后的我简直可以说是不修边幅、肥胖拉沓,而我也从不想改观,因为我心里没有任何男人。而现在我要竭力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镜中的这张脸,胖胖的,肌肉松弛,暗淡无光,谈不上任何魅力可言,哎不知不觉中青春已离我远去了。我想何导游看女人的眼神那么大胆、毫不顾忌,恐怕喜欢他的女人一定多。也许他早已有了情人,真不知道我这个样子能否引起他的兴趣呢。我因此心情阴郁极了,呆坐在那儿,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爱的等待与期望是一种狂想和担忧,此恨绵绵,其中痛苦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得到。

  同一旅游团的两位青年记者坐在湖边聊天,这是两个心智很灵活的人。其中一个高个儿青年手里拿着一本书。

  我问:"什么书?"

  "《第三者》你看不看?"

  我接过书看着封面,说:"封皮做得还不够煽情,如果加上'男人追女人,相隔一座山,女人追男人,相隔一层纸',那就更好卖了。你们说这句俗语对不对?"

  其实我是想从男人角度探问一下何新好不好追。他俩相视而笑。

  一个摇头说:"男人追女人不好追。"

  另一个叹道:"不容易,而女人追男人太简单了,一句话就够了。"

  我笑了,"那是遇到你了,遇到别人就不容易了。"

  高个儿说:"有句俗语说得很形象,‘老公和老婆手拉手,好象自己的左手拉右手;情人和情人手拉手,好象回到十八九。’再好的夫妻在一起呆长了,也是整个一个没感觉。婚外情是必要的补充和调剂,是提高生活质量的必要手段。特别是已婚男人和已婚女人若看对了眼,大家就凑在一起痛痛快快、潇潇洒洒地玩几天,然后个回个家,连名字也不用问,这就是典型的法国人的浪漫。"

  另一个帮腔说:"中国女人也想通了,越来越改革开放了,这种现象在中国也越来越多了。"

  高个儿接着说:"人生只有一次,珍惜今生,我40岁就跟我老婆离婚。"他望着我,话里有话地说:"现在离40岁只有5年了,如果我暗恋的姑娘喜欢我,提前一点也没有关系。"

  他和我并非同类,我不喜欢这种不珍惜感情的人,我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他看了出来,发狠地说:"你以为你还年轻漂亮。你呀没几年蹦的了。女人,青春很短,年轻时不玩,年纪大了成了老白菜帮子,想出去玩,谁还理你,趁早解决吧。而我们男人就不同了,40岁的男人有钱有地位,40岁是男人的第二个青春期,要去寻找小妹妹,这是世界性潮流,势不可挡。"

  我心里一阵恶心,望着他直摇头,"40岁了,再跟你老婆离婚,那你老婆怎么办?不就悲惨了。女人呀,为家庭付出了青春和精力能得到什么。""你太天真了,这你就不懂了。在日本,女人50岁了还要出来工作,为什么?就因为被老公甩了。在日本一个男人若没有几个女人喜欢,那就会被别人看不起的。如果说我是一个日本男人明明跟你关系平常,我也要对别人说王小姐和我关系暧昧,特别喜欢我。"

  另一个说:"那是在日本,要是在中国有了情人非得藏着掖着躲着。中国人只允许有实权、有钱的人有三宫六院,大家还很羡慕。要是个普通人,那叫乱搞男女关系,唾沫星子非淹死你不可。"

  我说:"普通人也应该有普通人的爱情生活。土生土长的爱情来自大众,带着泥土的芳香,更具有动人的魅力。"

  次日,疗养院组织大家爬寺山。春天的雨特别多,上山时淅淅沥沥下起了中量雨。冰冷的雨点直扑面孔,寒气袭人,沿途的景物显得分外黯淡,象奔赴约会的情人蒙着一层面纱。我注视着何导游的蓝色雨披在队伍中闪来晃去,心里温暖而焦灼。何导游很忙,扶老携幼,声嘶力竭。

  我们宿在山上,入夜后我站在旅馆的走廊上搜索他的踪影。听声音何导游正在隔壁男宿舍喝酒。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再对自己说"镇定,镇定"便红着脸走了进去,借口太冷,向同行的老伯讨口酒喝。

  我说:"何导游,今天你好辛苦,听说后面有几个老太太爬不动山,又不愿坐缆车,你又拖又拽,硬是把她们拉上来了,大家都说你很负责任。"

  他淡淡地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插过队,是吃过苦的。干这行的确很苦,有家不能回,有假不能休,那些景我们去过一次就不想去第二次,但只要有游客我们就得去,不管天有多热,刮风下雨,还是身体不舒服,还要扶老携幼、进行生动的讲解。"

  在座的人一致说:"能碰到你这样的导游算我们运气,你带队我们放心。"

  我说:"寺山虽然名气大,但实在没有九寨沟好,九寨沟的景致变化丰富,九寨沟的天蓝得清澈,望着它能够洗净人的灵魂。在九寨沟,我见到一对年轻人,他们互相搂着,向白云深处走去。他们那种浪漫与潇洒我一辈子也没体会过。"

  何导游笑笑说:"你还挺有诗情画意的,你还年轻,可以补课。"

  他们接着议论起今年旅游线的热点来了,我一个人呷着酒听着,为何导游幽默的谈吐纵情大笑,笑声尖锐兴奋,很特别的笑声。宿舍里的男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突然我计上心来,我开始小声哼着一首俄罗斯歌曲《红莓花儿开》。几位男同志建议我大声唱。

  我饱含感情,引吭高歌。

  "田野小河边上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他对这件事情一点不知道,

  少女为他思恋天天在心焦,

  河边红莓花儿已经凋谢了,

  少女的思恋一点没减少。

  少女的思恋天天在增长,

  我是一个姑娘怎么对他讲,

  没有勇气诉说我尽在彷徨,

  让我们的心上人自己去猜想。"

  我的音色并不好,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浸透着深情,我眼睛里浮动着忧伤的泪花。爱情是不需要表白的,有时仅是一个眼神。何导游不看我,他正视前方,陷入深思之中,眼睛里射出奇异的光芒。他扭过头爱抚地看我一眼,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大家一起打扑克,打完牌已是夜里11点了,我一个人在洗脸间洗脸。何导游来了,他指着前面那座大山,说:"你看,夜色下的山多么安静,它似乎是睡着了,但它没有沉睡,有松涛的声音和鸟的啼鸣,里面充满着盎然生机。你不想体验一下夜里爬山的感觉吗?"

  这建议太激动人心了,但跟一个男人夜里上山,我还是感到本能的害怕和恐惧。

  他看了出来,定定地望着我,眼里是真诚的承诺。

  "夜里爬山危险吗?"

  "你忘了我是个导游,这座山我已经上了几十次了,熟悉得就象自己的手掌一样。"

  我们俩打着手电筒一起爬山,路边的树林静静地立在那里,寒风吹来的时候,一种飒飒声颤抖地穿过树丛,空气湿润,饱含着水气,好象今晚还要下场雨。他低着头,很少说话,我感到他内心一定很激动。

  我打破沉默,"平时活得挺累的,出来才难得有机会轻松一下,冒险寻求一些刺激。八个小时上班,八个小时做饭、带孩子,八个小时睡觉,那有一点自己的时间。真是为生活所累,搞得感情都麻木了,能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该多么好,天马行空,随心所欲,不象现在活得这么累,精神也累,真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你那么年轻,那么漂亮,怎么会这么悲观呀。你都这么悲观,那象我们该怎么办?年轻时插队,上学也耽误了。"

  我笑了,"还说我年轻呢,都33岁了,能抓住青春的尾巴就不错了。就是比你们这代人好一些,可惜你们这代人整个把青春都弄丢了。"

  边说边爬,我渐渐气喘嘘嘘跟不上趟了,他伸出那双有力的大手拉住我,有股电流通遍我全身,我俩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好象我俩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爬到了山顶,坐在亭子上休息,他用诗一样的语言给我介绍这座名山。

  "我们现在站的是看云海的最佳位置,在这儿可以看到云海如涛似锦密密地覆盖着山谷。站在这儿头顶蓝天,脚踩云海,你就会感受到人生的一种豪迈,有什么事是大不了的呢,有什么理想、追求是高不可攀的呢。"

  他的手朝后面一指,"那座峰叫朝霞峰,是这座山中最险的峰,每年都要摔死几个人,我已经爬过5次了。有一次特意在大风天气里爬,风真大,真危险,但可以感到人生的挑战与超越。站在山顶,俯视渺小的山下,笑谈人生,真是痛快极至,不亦乐乎。"

  我钦佩地望着他,说:"在男人里面,你很特别。你既有年轻人的热情奔放,又有中年人的机智刚毅,你是这两者的奇妙结合,我很钦佩你。"

  他说:"你也不错,在女人里面,你很突出。你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特别是你那双眼睛天真纯净,一点也不象你的年龄。你年轻漂亮,但你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你是因为可爱而美丽。你可爱,是因为你的心灵,你的精神气质,你美好的思想和生活情趣,你能够极大地丰富男人的精神生活,给予男人驰骋想象的空间--对美好女子的想象,对美丽人生的渴望。"我低下头愧疚不已,觉得自己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

  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唱《红莓花儿开》这首歌吗?因为它反映了一种普通的人生体验,少女怀春,却无法倾吐。这种感情几乎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其实,人生就是一场情感体验,欢乐、痛苦还有永恒的爱情。对于爱情,我要的不多,只要爱的拥有,而不要任何承诺。"

  他以犀利而火热的目光直视着我的眼睛,一直看到我的内心深处。

  他深情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一没有权,二没有钱,我想我的人生不太成功,属于我的东西太少。现在我知道我很幸运,因为至少我还能拥有爱,这就足够好了,这是我以前从没想到的。"

  在那一刻,爱情静静地浸满了苍穹,我们彼此相望但没有语言,我们知道有一个永恒的东西落到我们手上。

  零星的雨点开始落了下来,掉在我们发烫的脸颊上,他抬头望望天,"走吧,要下雨了。"

  我们俩很自然地手拉着手下山,就象一对恋人。

  旅馆门前的灯光明亮耀眼,我们俩顿觉不好意思,暂停下脚步,让自己继续没入黑暗。他突然用力抱住我,狂热地拼命吻着,在我的一生中从没有人这么狂热地吻过我。他吻了又吻,用一种喝醉酒的力量紧紧抱住我,我热烈地回应。我们俩是在热吻,又象是在挣扎、在搏斗,都想把自己溶入对方的体内。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疯狂地爱着他。最后,他猛然放开我,头也不回地走到他的宿舍,他哭了,他不愿让我看到他的眼泪,男人也自卑和脆弱。

  我一进宿舍,小陆立即坐了起来,"你搞得我半夜睡不着觉,真替你担心,你不会出去野合了吧?"

  "你真俗,除了男欢女爱,就不能有心灵契合、心灵之约了吗?"

  她坐在那儿,感兴趣地问:"你跟他挑明了?"

  "嗯。"我不无得意,又有些羞愧。

  "恭喜你呀,这是好事,是心理需要。"

  "你怎么这么可笑,我觉得我当姑娘刚谈上恋爱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恭喜我的。"

  "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

  "你们俩谁先说的?"

  "是我,如果我不开口,他是不会走出关键性一步的。男人也很自卑,内心虚弱,不堪一击,他甚至不敢确认我爱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我最喜欢他的地方,是他思维敏捷、才智过人,从他说话你就可以听出来,滴水不漏,既严密又有逻辑性,一句废话也没有。男人对女人的征服首先应该是智力上较量,然后才是体力上的征服。"

  小陆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听人说男人的爱很具体,最终目的即上床。女人的爱大多是精神上的,如果不是男人半强迫,女人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我觉得何新不会强迫我,如果他爱我,就应该充分尊重、充分理解、充分爱护我。其实我是我自己的,就是结了婚也不是丈夫的专利产品,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但我不敢那么做。在外国人看来,爱与性是不可分的,性是爱的升华;对中国妇女来说,爱与性是可分的,说白了,我要那样了,回家怎么向丈夫交待。丈夫可以理解人间最真切的感情,可以理解感情出轨,但绝对不允许别人给他戴绿帽子,他会另找一个报复我的,那样我们家就家不象家,再也不能平静了。"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一旦你不答应他们的性要求,他马上就会不理你。以前我就遇到过一个这样的男人,我已经告诉他我很喜欢他,但只能是柏拉图似的精神恋爱,他就再也不来找我了。"

  我问:"你很难受,对吗?"

  小陆迟疑一下,说:"是的,的确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只好用今后还有更好的来安慰自己,时间一长也就淡了。"

  我同情地说:"小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爱,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

  "何导游要真跟你说了,你怎么办?"

  "不知道,我想我不会答应的。"

  "人都有身不由己、情动于衷的时候,如果你真那样了,回家什么也不要承认,打死也不要承认。你不承认,丈夫自然无从知道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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